蚌壳含珠
我是民国一个军阀的大女儿,我温柔贤淑,知书达礼,我的母亲恪守成规,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把我培养成这样一个性子,是她一直以来的骄傲。
我的父亲身为军阀,是少有的坚持一夫一妻制的好男人,但是不代表他真的没有背叛过我的母亲,他只是从来不把那些女人带回家。
我的母亲,似乎也不在乎,从我记事起,她便只在乎我,我不知道我父亲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可能他们曾经有爱,可能那些女人拥有的爱还不够多。
我曾经好奇过,但最终,没有仔细探究。
我一直这样生活着,学习礼仪,学习知识,学习穿衣打扮,学习如何挥霍那无尽的钱财,如何将消费的行为不断美化,附庸风雅。
直到我亲弟弟的出现,一个人活了十八年,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差了十岁的亲弟弟,是怎样的感受。
我无法描述这种感觉,但是我记得他从进门到给母亲敬茶,叫我姐姐的所有画面。
母亲表现的平静无波,好像她的丈夫背着她有一个孩子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茫然失措,勉强接受了弟弟的问好。
听说他的母亲因病去世了,临走前,特意找人传话,给我父亲,告知了他还有一个儿子的存在。
于是父亲把他接了回来,也改了姓,叫江冠邦。
说实话弟弟和父亲长的很像,像到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对亲父子。
而我比起父亲来说,更像是第二个翻版的母亲。
我并没有像八卦刊报上的一样,对弟弟冷嘲热讽,暗戳戳打压他。
我不喜也不擅长勾心斗角,我只是拿出像对待一个小弟弟应有的态度,去接纳他。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或许是同情,或许是心血来潮的善意。
他很听话,或者也可以说很聪明。
面对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爹和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女人,没有露出胆怯,抗拒的情绪,甚至非常淡定。
对于自己母亲的死亡 ,也表现的异于常人。
稍微熟悉以后,他曾回答过我的疑问。
“人生来就是为了奔向死亡,她只不过是提早了一会儿。”
“眼泪能让她回来吗”
“如果不能,那我的悲痛也毫无意义”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他这种看透万物的思想,是经历了什么我不曾设想的苦难,还是天生的。
总之,我们相处的还算愉快。
随着时间流逝,小弟弟逐渐长成少年,五年里,除却他的样貌,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我依旧是端着架子,喜欢听戏,到处搜集古董文物,和昂贵饰品的大小姐。
只不过从十八岁长到了二十三岁。
他依旧是那个从小看淡一切的小弟弟,长了五年,个头也没有超过我。
头和我的肩膀平齐,随便一抬手,就可以抚摸弟弟的圆脑袋,不过我很少成功。
母亲问我有中意的人吗?
我知道无论答案是有还是没有,最后的结局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根本不想结婚。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虽然父母的婚姻好像很失败,但至少表面光鲜亮丽。我从不因此仇视婚姻,我喜欢看戏,也喜欢看报上刊登的,各类人物的风流韵事,才子佳人的绝美爱情。
但我不想成为爱情的主角,我对爱情的向往,就像叶公好龙,热衷于此,却不愿意自己面对。
我曾经试探过许多人,但他们的回应都让我觉得无趣。
我找不到动心的感觉,没有人和我擦出爱情的火花,每天面对的男性里,只有弟弟一个人,能让我天天感受不一样的惊喜。
他年纪虽小,想法却很多。
喜欢看书,却不是我天天留连的闲书。
我试图翻过,内容实在无趣,逼着他给我讲解,故事又变得十分引人入胜。
“你刚刚打呼噜了”弟弟悠闲地坐在凉亭内,一边翻书,一边扎我的心。
“胡说,怎么可能,”我极力反驳,本人温柔贤淑,端庄典雅,绝不会干出这种粗鲁之事。
“爱信不信”弟弟毫不在意的回应道。
我时常想,也许我的后半辈子就只能跟亲弟弟相依为命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虽然越来越欠,但最起码他依旧很聪明,识大局,明事理,肯定能接过父亲的担子,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
到时候我就越发悠闲了。
时间继续流逝,肉眼可见的,弟弟开始猛窜个子,不过三年光阴,便已经高我半个头了。
不过我努力伸手,还是能碰到他的头顶,问题不大。虽然比我高了,脑袋却比以前更好摸了,我不愿意承认弟弟越长越傻,连我都防不住了。
应该只是一下子长高,脑袋还没供上血吧,十五岁的孩子啊,怪不得有个词叫愣头青呢,啧啧。
“不懂不要乱用”弟弟瞥了我一眼,冒出一句话。
我自认宽宏大量,不想与他争辩,趁他不备,再度狠狠揉了一把脑袋,翩然离去。
次日,我坐在餐厅,面带微笑的聆听对面男子的留洋经历以及他本人的优质新思想和对我国传统思想的不满。
快半个时辰了,我看他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主动打断话题,并试图诱导他尝尝天宝大饭店的招牌菜“口水鸭”
选用童子鸭为原料,煮至断生,凉水过滤,使鸭皮更爽脆弹牙,将花椒和干辣椒用热油编香……
嘶,说的我口水都流下来了,连忙扒拉一筷子,真是人间美味,我的笑容越发甜美。
对面那位男子,似乎被我突然散发的美丽所征服,愣了一下,开口道“江小姐,你放心,我不会因为您年纪大而嫌弃你”
“我是接受过自由教育的人…”
他后面说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在他说出年龄大三个字的时候,我的灵魂仿佛受到了雷击。
年龄大?很大吗?我才二十五,便是再加五岁,也不过而立。
飘忽的告别那名男子,我游荡在街头,看看时间,正是中学下课的时间,突然想去接弟弟放学。
于是,几分钟后,我站在了学校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年轻学生们,心情不免复杂。
正当我心情低落,一只大手轻轻拍在了我的肩膀上,随之而来一句轻飘飘的疑问“你来这干什么?”
我抬头看向弟弟,脸上露出微笑然后回答“想我弟弟了呀”
他放在我肩膀的手,捏紧了些,不疼,但是存在感很强。
我把他的手扒开,俩人,并肩而行。一路上都很沉默,他没有任何异常,不对劲的是我。
我深深叹了口气,弟弟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向前走着。我不信邪,悄悄放慢脚步,然后又哀叹了一声,悠长而寂寥。
弟弟终于有了反应,他停在我前面两三米的地方,回过头。
我屏住呼吸凝住气,期待的看着他,只见弟弟眉头一皱,开口道“你走快点”
扫了我一眼,上下打量,我觉得,他眼神中甚至透露出一丝嫌弃。
弟弟让我伤心了,我对弟弟失望了,我的双眼充满怒火,我的双脚卖力跨开。
谁让我是一个端庄的淑女呢,淑女不与旁人一般见识。
我继续加快步伐,甚至赶超了弟弟,然后站在远方,斜眼看他,暗示我俩之间的距离。
走快点,臭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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